10/8/2024 原创 作者：左拉
应女儿的要求，我们从位于加州的沙夫特（Shafter）的蝴蝶花园网上买了毛毛虫。五条非常细小的虫儿是趴在一盒营养瓶里寄来的。前七天，细小的毛毛虫就像童书《很饿的毛毛虫》里一样，每天狂吃营养品。第二天就大了一倍。第三天，又大了一倍。到了第四天，毛都竖了起来，黑乎乎地占满了瓶的侧面，凛凛的刺毛让人看了有点害怕。瓶里也布满了丝网，营养品被吃出了几个大洞。第五天，五条毛毛虫不约而同地往高处爬，倒挂成伞柄状。到了第七天，蛹形成了。宛如五片枯叶挂在瓶盖底上。
按说明书，蛹成了三天后，我们把瓶盖取下，小心翼翼地竖着放在托架上，挪进蝴蝶房里。有一只蛹拖在了地面上，还有一只居然掉了下来躺在营养瓶里。
接下去的七天，蛹似乎缩小了，变黑了。到了第十四天，蝴蝶该出来的时候，它们还是像枯叶一样一动不动。我心想这大概是没戏了。
结果第二天早上，四只蛹像四件透明的衣服一样挂在瓶盖上。每一个蛹衣的旁边有个毛茸茸的帽子，是蝴蝶褪下的毛毛虫的脑袋壳。四只蝴蝶已经在蝴蝶屋里扑腾着翅膀。橘色黑点的小红蛱蝶长成了。
女儿妙妙突然说，有血。仔细看，至少有两只蝴蝶的翅膀上沾着血。实则是排泄物。可想象，那毛茸茸的身体七天左右长出翅膀来，然后褪下毛皮囊，从蛹中挣扎而出，定是个很痛苦的过程。这红色的“血滴”，给蛹化蝴蝶添加了戏剧般的色彩。毛毛虫是不知道自己会羽化的。那么人是不是也这样：人生中的某一刻，会有一个苦难的变形期，只有往回看才知道脱了胎换了骨。
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只黑瘦的蛹了。我们嗟叹，这只大概是没能成蝶了吧。就像人都有自己的时间线，我们喜出望外地发现它在第二天早上也破茧而出。
过了两天，一只特别健壮的蝴蝶扑腾着飞到了蝶屋顶上，双翅发出啪嗒的声音。
妙妙挑选了在后院里释放蝴蝶。那一只最有察觉的蝴蝶，早早就等在了蝶屋的顶上。一打开天窗，它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，一下子飞到了屋顶上空，没了影。
第二天，继续释放蝴蝶。剩下的四只，要么在悠悠地踱步，要么就呆在西瓜上拼命吮吸。终于一只蝴蝶飞到了窗口横走了几步，找到了出口，一跃而起。这样一只又一只，只剩下最后一只还在喝西瓜水的蝴蝶。我把盛瓜的碟子慢慢取出放在地上。它扑腾了一下跳到地上，就是飞不起来。莫非这是那没有倒挂的蝴蝶，翅膀没长好？
忽然它又扑腾了几下，飞到了先生的脚下。又不动了。正在我们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，它突然飞到了他的裤子上，然后紧接着一下飞到了十米的高空。我们一声欢呼。它飞到树和房屋之间湛蓝的天空中。接着又飞回了我们家对面楼的墙壁上停着，似乎在作最后的告别。它消失在屋顶边缘的时候，我们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终于离家般叹息。
爱因斯坦说过：“只有两种生活方式：一种是视万物皆平凡，另一种是视万物皆奇迹。”毛毛虫变蝴蝶的日子，每一天都让我惊叹。疯狂入食和生长为了后面的禁食和变形，巧夺天工般的精巧设计。而同样的生长环境，有的长的快，有的就需要更多一点时间，正是生命的旅程自有安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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